荆门奥美“员工中毒”背后：“安全生产月”活动刚过就出事 事故车间存在大量临时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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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经记者 吴泽鹏 林姿辰 每经编辑 张海妮
奥美（荆门）医疗用品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荆门奥美）“员工中毒”事件引发关注，该企业由国内医用耗材龙头奥美医疗（SZ002950，股价12.60元，市值79.79亿元）全资持有，后者在8月5日对此事进行了公告，但其披露的信息远不及当地政府公众号荆州发布来得具体——流调出与湿巾车间有接触史的共270人，荆门奥美停工停产，湿巾车间封闭，当地相关部门已成立联合调查专班……这些关键信息，奥美医疗公告只字未提，因此上市公司也被质疑是否故意弱化事故影响，存在信息披露瑕疵之嫌？
与此同时，不可回避的问题是，在刚过去的6月份，荆门奥美才开展了“安全生产活动月”活动。而涉事车间存在着大量的临时工，他们是否接受了足够的安全生产培训不得而知，但目前他们有的躺在ICU，有的仍在重复接受抽血检查。这些员工也在担忧：伤害会否留下后遗症？临时工能否拿到赔偿？
此外，尽管奥美医疗在2021年有大幅减少员工数量、董监高大幅降薪等压缩成本的举措，但该企业2021年的业绩仍不可避免地遭遇下滑。刚导入的产品带来了“员工中毒”事故的发生，未来要如何导入新产品以寻求新的业绩增长点？
奥美医疗仍需要面对重重考验。
6月才开展了“安全生产月”活动
据荆门发布8月5日通报，奥美荆门湿巾车间发生员工疑似中毒事件，43名肝功能等指标异常员工已住院，227名员工正进行监测。此外，治疗过程中，1人突发急性心肌梗塞，经抢救无效病亡。
荆门发布8月5日通报。图片来源：微信公众号截图
官网显示，奥美医疗主要产品是各类一次性医用耗材，旗下的产品包括伤口护理所用的敷贴、纱布片、无纺布片，感染防护所需的口罩、防护服等产品，还有无菌创可贴、棉柔巾、洗脸巾等产品。因为业务规模较大，奥美医疗与稳健医疗（SZ300888，股价71.52元，市值305亿元）、振德医疗（SH603301，股价38.55元，市值88亿元）被称为“医用敷料三巨头”。
但巨头此次却在小小的胶水使用上栽了跟头。实际上，从奥美医疗的披露及日常宣传来看，此次“危险胶水”事故是否不可避免？这需要打上一个问号。
6月份，荆门奥美才刚开展了“安全生产月”系列活动。
奥美医疗官方公众号“奥美人”6月29日发布名为《【安全生产人人有责，我们在行动⑮】荆门奥美开展安全月系列活动》文章，其中提及，6月1日，荆门奥美各层级管理人员、员工代表共同参加启动会仪式。
该文章介绍称，启动仪式后的每周，荆门奥美均会进行一次安全培训，培训内容包括法律法规、消防安全、安全用电等。此外，荆门奥美当月向基层员工征集安全生产月活动标语、安全改善提案，还进行了应急演练。
图片来源：奥美医疗官方公众号“奥美人”截图
然而，6月的“安全生产月”活动才结束，7月2日，两百余号人便相继走进了后来给他们造成伤害的湿巾车间，最终导致首批43名员工中毒住院。
“大家感觉胶水味道刺鼻，但没往有毒方面想。”
“室内空间小，空气不流通，加上人多。”
“密闭的空间里，让员工直接上手操作，都不戴手套，简直就是违规操作。”
出事后，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采访了多名在事故发生车间内工作的荆门奥美员工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声音。
今日（8月7日）下午，奥美医疗证券事务代表郑晓程通过微信给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发来回复函，称车间配备有通风系统，正常工作。
不仅是荆门奥美，奥美医疗也一直宣称公司对安全生产的重视。例如，在2019年初的招股意向书中，奥美医疗曾介绍称，公司实行安全检查，不定期对员工进行安全教育，以及时发现并消除生产过程中由于设备、工作环境、人员操作等存在的可能导致发生事故的隐患，提高员工的安全知识和安全技术水平。
此外，在过往信息披露中，奥美医疗并未提及生产安全风险，记者也注意到，2021年年报环境和社会责任章节中，奥美医疗提及，报告期内公司或子公司均无因环境问题受到行政处罚的情况。同时，公司在2018年~2020年年报中也表示，报告期不存在处罚及整改情况。
事故车间有大量临时工
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在采访中发现，荆门奥美“员工中毒”事件中的“湿巾车间”存在着大量临时工身份的员工，在生产过程中，这些“临时工”对胶水、安全生产等是否有充分了解有待商榷。
8月6日，记者拿到了一份当日送往荆门二医院检测的人员名单，名单上共有232人，除十余名未登记年龄外，其他人员最小的仅16岁，最大的已经53岁。其中有2名员工未登记在职状态，剩余230人中，有临时工156人，正式员工仅74人。临时工人数远超正式工。
图片来源：记者获取
林丰（化名）便是该事故车间内的一名临时工，他告诉记者，车间先后两次接到塑料包装盒订单。据其介绍，第二批中的临时工更多，“专门做这个产品，找的临时工。（第一批）具体人数不知道，那时候临时工没第二批多。”
林丰还向记者透露，此次受伤害比较严重、住院的也以第二批员工居多，但对于该说法，记者尚未能进一步证实。
记者查询发现，荆门奥美此前也有招聘大量临时工的历史。
2020年5月，掇刀就业公众号发布荆门奥美的招聘公告，拟招聘保钳工15名、操作工50名，招聘要求中均提及“此岗位为短期岗位，2~3个月期限，优秀者后期可转为长期工”。
图片来源：掇刀就业公众号截图
荆门奥美招聘临时工的现象，或许仅是出于短期订单的需求。但从财报上看，奥美医疗的确有压缩人力成本的举措。
从员工人数看，2018年~2020年，奥美医疗当期领取薪酬员工总人数分别是4526人、4886人和5426人，但2021年，这一数据降至4964人，减少462人。这些大幅被消减的员工，均属于子公司员工。根据披露，“主要子公司在职员工的数量”由2020年的1548人减少至2021年的1093人；按不同职能岗位来看，生产人员和行政人员数量减少最大。
在“节流”上，奥美医疗“一视同仁”，基层员工从人数上缩减，高管层则是从工资上予以降低。
2021年，奥美医疗15名董监高合计在公司领取报酬1653.83万元，人均110.26万元，虽然依旧高薪，但对比往年已是大幅减少。
2020年，奥美医疗同样是披露了15名董监高成员，他们当年合计获得的报酬是3289.34万元，人均接近220万元；2019年14名董监高合计薪酬为2877.08万元，2018年12名董监高合计报酬2782.11万元，人均同样200万元以上。
由此看来，对比过去3年，2021年，奥美医疗的董监高们的收入几乎腰斩。具体到个人，董事长崔金海“身先士卒”，2018年~2020年报酬分别是1269.59万元、983.65万元和1002.49万元，但2021年仅剩下350.04万元。此外，董事兼副总裁程宏、副总裁兼董秘杜先举等人的薪酬也遭遇大幅缩水。
一番调整后，相比2020年，奥美医疗2021年的应付职工薪酬变动不大。2021年年报披露，当期短期薪酬增加额为5.09亿元；2020年增加额则是4.61亿元，2019年、2018年，对应报告期内的短期薪酬增加额分别是3.80亿元、3.33亿元。
反映到业绩上，2021年奥美医疗实现营业总收入29.26亿元，同比下滑23.70%%；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4.31亿元，同比下滑62.75%。
奥美医疗在投资者交流会上表示，“2020 年并不是一个常态化下经营的年份”，因此，若剔除2020年业绩，2018年、2019年以及2021年，无论是营收规模还是净利润，奥美医疗均保持着持续增长，但从员工数量及高管薪酬上看，2021年的数据均出现较大下降。
回看过去，疫情逐渐平复带来的收入下降对于行业和公司影响较大，如何寻求新的业绩增长点成为奥美医疗需要面对的问题。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发现，“导入新产品”一直是奥美医疗各大生产基地在极力推动的工作。
奥美医疗不止一次在投资者交流会上表示，公司未来的增长点主要来源于三大块：一是对海外市场导入新的产品；二是拓宽对国内市场的产品，包括导入海外产品到国内市场；三是提升消费品业务的增长、医美产品的投入。
记者从多名荆门奥美员工处也了解到，此次“员工中毒”事故的发生，正是奥美医疗在为国内知名消费品牌生产洁面巾，该洁面巾用的是塑料盒子，在装入洁面巾前，荆门奥美需要先用胶水为塑料盒封口，“以前外包装是机器做的，这种（指塑料盒的封口）机器做不了。”林丰（化名）是事故车间内的一名临时工，他如是告诉记者。
涉事车间生产时的情况与环境，桌上水杯内为PET胶水。图片来源：受访对象提供
员工赔偿可能不轻松
针对这次子公司员工中毒事件，奥美医疗8月5日早间的公告被质疑有“淡化”之嫌。
公告显示，该胶水仅应用于荆门奥美特定客户定制的采用PET塑料硬盒包装的产品，所涉生产流程仅限于荆门奥美，不涉及奥美医疗生产的其他产品和其他生产流程。
此外，事件所涉的PET塑料硬盒包装流程为近期首次导入生产，涉及合同金额约220万元。经初步判断，该事件暂不会对公司生产经营产生重大影响。
8月6日，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高森律师接受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，根据公开信息，奥美医疗相关负责人有可能涉嫌刑事犯罪，公司信息披露存在不及时、不规范之嫌。
虽然相关人员是否需要承担刑事责任，还要具体分析死者的死亡原因等证据，但公开信息显示，奥美医疗子公司员工中毒事件至少是会发生大额赔偿责任的事件，属于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规定的应当披露的重大事件。
此外，从时间线看，7月31日上午湖北荆门掇刀区已经接到荆门市疾控中心通知，获悉荆门奥美员工（疑似）中毒事件，根据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的规定，上市公司发生重大事件应在两个交易日内披露，即奥美医疗应在8月2日前发布公告及时披露，而不应推迟到实际披露日（8月5日）。
对于信披问题，郑晓程回复称，公司基于相关事件情况，严格按照信息披露规则履行首次信息披露义务。如后续相关进展涉及信息披露义务，公司将及时披露。
对于员工们的担忧，郑晓程回复称，目前公司主要精力仍集中在患者治疗，但可以明确的是，在对此次事件的后续处理中，不论在职的同事还是离职的同事，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，公司都会一视同仁地对待。
随着荆门奥美被责成停工停产，封闭湿巾车间的消息放出，奥美医疗未来要面对的问题，可能要比220万元订单泡汤大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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